Covid-19美國停課+stay at home的日子3-第三週-seeing the silver lining

老實說,3/30~4/5這一週對我而言應該是內心最煎熬的一週。

我們家從一個禮拜出門一次,變成兩個禮拜出門一次,現在幾乎所有的商店都人數管制、而且戴口罩的人比例變高,終於我們不用再擔心自己看起來像異類!

但是出門購物的時候,覺得壓力很大,既要跟旁邊的人保持距離、還要小心自己戴手套的手不要摸到自己,每換一家商店、就要換一副手套,偏偏我們一次都要跑三個地方才可以把我們想買的東西買齊。

買回家之後,還要在車庫放隔離區個三天…

截至4/5前,Idaho週總共有1078例covid-19的案例,數字從3/30的四百多例,一週之內增加了六百例,每天早上我起床的第二件事情(第一件事情是做五分鐘感恩冥想),就是看手機裡面的地方新聞,我可以看到數字像是坐雲霄飛車一樣,直線往上升!

而且根據大魚先生的說法,其實他們醫院裡面根本就沒有足夠的篩檢劑,目前所有的篩檢都必須要跟美國的CDC (疾病管理局)要,然後CDC本身的篩檢劑也不夠,所以很多時候,就算是所有的症狀都符合了,但是也不一定有機會做篩檢。

但是後來在在州政府宣佈全部人都stay at home居家隔離之後,篩檢的情況好像有好一些,目前愛德荷州有兩個實驗室篩檢中心,可能是因為這樣,所以被測驗的人多了,實際確診的病例也直線上升,我目前就職的華德福學校,就有兩個家庭因為有已確診案例接觸的關係,目前正在檢驗中。

聽到這個消息,全校的師生心都懸在空中,可是我們等了一天、兩天、三天,最後我忍不住在線上教師會議中問,檢測的結果到底出來沒有,得到的回答卻是讓我傻眼!

根據CDC的檢測中心表示,我們學校這兩個家庭,最快、最快的檢驗出爐結果,要等12~14天!十四天??十四天後該中的都中了、該發病的也都發病了!我們到底要怎麼追蹤?如果他們是確診的、那如果我跟他交談過、最後十四天後發現他確診,我該怎麼辦?我如果是無症狀的案例,那我不就傳染給一堆人了!!

重點是,CDC還跟校長說,在確診之前,這些待確診案例都需要保密,我們連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接觸過的機會都沒有…..在他們確診陽性之後,跟他們有接觸過的人才會被通知可能屬於高風險族群,需要特別居家隔離。

聽到這樣的回答,我心裡就想:「難怪美國會疫情那麼嚴重,既不戴口罩、篩檢又慢、大多數的人都沒有防疫的觀念…」

我一方面在臉書上面看到台灣剛好在放清明連假、大家出門的出門、吃美食的吃美食,而另外一方面所有我在美國的朋友都紛紛轉發疫情爆發的紐約、加州的慘況,真的覺得一邊是天堂、而一邊正在經歷地獄的感覺,只能說,這個疫情控制得好、出門沒煩惱,控制得不好,你會有種死神就在路上遊蕩、跟大家招手、呼喚的恐懼感。

大魚先生任職的醫院,也受到很大的衝擊,所有大型的手術全部都暫時取消,原因是“沒有足夠的防護措施”,所以每一天醫院都在虧錢、因為沒有大型的手術、而醫院大部分的收入都是從這些大型手術而來的(美國的醫療健保體制真的是爛到爆!)。

所以原本以為我們兩個人的收入都會得到保障、不用擔心,這一週卻急轉直下,大魚先生的部門接收到通知,有可能有些員工會需要放無薪假、或者是被調到其他可以遠距在家工作的部門,這讓我們開始擔心,如果這個疫情持續走下去,大魚先生那邊的收入會不會有影響。

加州在這一週正式宣佈,這學年都不會復課,我在猜想全加州的老師應該都在哀嚎,可是我覺得我們週應該也是差不多會走到這一步。

第一個影片,也是花最久時間錄製的影片,之後就沒有那麼緊張了…

這一週也是我們線上遠距教學的第一週,學生正式上線的前一天,我緊張到晚上都睡不著覺(就像是每個開學的前一天我都睡不好),那天早上四點半就起床,這邊調整、那邊調整,只希望所有的學生都可以順利的登入google classroom還有看到我的影片。

果然差不多從六點多起,我就開始陸續收到家長的問題,為什麼影片打不開啊?如果是影片上傳youtube的話我們家不能看喔(我不想要小孩連到youtube喔)!老師可以請所有的科任老師都上傳到google硬碟嗎?我要怎麼交作業?為什麼我還沒有被加到班上呢?

有趣的事情是,有一半以上關於技術支援問題的答案,我都在寫給家長的信裡面有提到,還有做成精美個截圖,步驟1,2,3這樣附上,但是,有些家長,不看信就是不看信(我不喜歡寫英文,所以我寫給家長的信都短短的,這些在美國的家長都不知道以前寫給家長的信可是千字起跳得好嗎!),我也只能再一此把截圖找出來,傳給這些家長,好險,我所有的截圖都有留下來,我還在桌面開了一個資料夾,依據不同的問題做分類,有一個專門Q & A 的檔案。

要每一個步驟、點哪裡都要寫得很清楚

這一週,每天我的工作時間差不多10~12小時,一天有一半的時間在備課、錄影、剪輯,另外一半的時間在線上開會、回答家長問題、寫回饋、調整google classroom的po文。

不僅僅比以前的工時還長,而且我覺得壓力很大!說錯話、英文文法不對、內容到底有不有趣、學生到底懂不懂,家長到底能不能夠協助小孩的學習,

亂入自然桌的我家黑貓

到了週五的時候,我們校長問了大家一個問題,請大家說說,這段時間哪些人事物給你力量、或者你抱持著怎樣的想法幫助你來度過這段時間?

結果,校長講完這個問題的五秒鐘後、我連答案都來不及想,就被點名,我只好說:「ㄜ……紅酒?」

下班後,就躺在後面的戶外浴池裡、喝的小酒..我的回答沒錯啊!low了點就是了…

果不其然,大家聽到我這個直覺性的回答,所有的人停了三秒鐘之後,一陣陣的大笑回想在線上會議…我說:「讓我想一下好嗎?我才剛剛跟二十個二年級的小孩開會、其中一個還給我穿內褲出現、被我關掉影像,結果他崩潰大哭、然後馬上被我靜音,我現在腦袋沒有辦法運作的很正常,請給我一點時間…」

當然所有人的回答都是非常正向的,什麼家人啊、小孩啊!配偶啊!信仰啊!對於教育的熱愛啊!對於自己學生的愛啊!馬上瞬間讓我覺得我的答案真的是low到不行,哈哈哈!

我只能說,在美國,老師這個職業在美國社會普遍沒有受到尊重,社會地位差、一般的評價也差(美國有句話:「Remember those who can, do; those who can’t, teach.」)工時多、收入少,很多人花了一堆錢拿到教育文憑,最後薪水卻是那麼一點點。

所以,我覺得在美國,就真的是要有對教育足夠的愛,才可以當老師(當然也有人是來混工作的,這我也有遇過)而華德福學校,因為只有州政府教育部門的支持、但是沒有地方縣市的教育基金補助,薪水更是應比其他學校少了15%(我有好幾個的同事都有另外兼職),所以那個愛喔!多到都可以拿來當飯吃來度日了!

接著,校長要大家討論的第二個問題是「你的擔憂是什麼?」

當然所有的老師都在擔憂學生的情況,並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有電腦、網路,這些家庭有沒有收到必要的援助、失去了一對一的直接面對的教學機會後,如何能夠及時得到學生的回饋、如何能夠依舊創造老師與學生之間的連結,再來就是華德福教育跟科技產品使用上面的理念衝突,要一個個條列出來,真的是數都數不清!

基本上,現在全北美的華德福學校都幾乎轉成線上教學,所以,線上教學這件事情要不要做,已經不是問題,問題是怎麼做、用什麼方法做?

北美的華德福聯盟一週會針對不同年級的老師開會一次,分成幼稚園、一到三、三到五、六以上年級開會,參加這種線上會議,我發現真的是不同人,有不同的作法,有的老師簡直是用zoom來監控學生,一天六到八小時的線上會面,大家隨時都在線上、有的老師則是只傳教學計畫,家長就是老師,請你自己的小孩自己教,我給你教學大綱、學習單,請你自己指導孩子完成,連一個影片都不錄、連唱歌講故事只有錄音檔!

我則是中間派,每天都會有當天的daily summary課程大綱,告訴家長今天我放在網路教室內的材料有哪些,每個科目大概需要的時間、需不需要家長支援、還有要不要交作業,再來每個科目我會很清楚地寫下需要的材料、時間、家長要給哪些支援,還有自己錄製的影片、不然就是技術支援的圖片,一天的學生的工作量可能2~4個小時,依照學生的能力。

每一天所有影片加總起來的長度在一個小時以內,我自己頂多就是主課程三個五分鐘的影片、練習課兩個五分鐘的影片,其他一到兩個副課程、最後一個有趣的勞作活動影片大概八分鐘就這樣。

很堅持要幫忙一起做勞作的我家黑貓

偶爾在影片裡面穿插的我家的寵物、假裝是學生提問,或者是放進去一兩個好笑的梗,就這樣。

最後一個,校長要大家想一想的是:「你可以從線上教學中看到什麼正向的事情?你可以看到雲的銀線嗎?」

“Every cloud has a silver lining.”是美國的諺語 意思是每朵雲都有一條銀邊,含義是,即使是在不幸、悲慘的情況下,總還是會有一絲的希望在其中。

在這之前,我總是只想到,在這樣悲慘的情況下,我還有工作、還有薪水,我就要謝天謝地了,雖然不喜歡錄製這些影片,但是我覺得這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!

但是這個問題卻幫助我將視野轉移到更開闊的角度,在這樣悲慘的情況下,我們每個人都被迫待在家裡,然後沒有辦法看到自己的學生、也沒有辦法做有效的教學,基本上一個老師的惡夢基本上都在這一刻實現了,還有正向的事情可以看見嗎?

我看到每一個同事在視訊的螢幕上都跟我一樣,瞇著眼睛,拚命的想像,這種情況都抵哪裡有正面的, 在非常尷尬的一分鐘沈默後,終於有人開始開口,果然不只時間像乳溝,只要擠一擠就有,正面想法也跟乳溝一樣,只能說想像力真的就是超能力,我的同事們紛紛一個接著一個丟出想法…

「不用早起、塞車,起床就工作?」

「可以穿睡衣工作」

「自己可以自由運用時間」

我想了想….最後也說:「班級的管理變得簡單,不用花時間來調解學生之間的衝突、不用花時間來維持上課秩序、對那些愛插嘴不喜歡舉手的學生,只要按一個『靜音』,他的聲音就消失了,哈哈哈….這個功能我可能在真正回到學校之後會非常非常的想念!!」

最後這個視訊會議就在大家一個個丟出”用力擠出來”的希望之中,帶著正向的思考氛圍結束了。

會議結束了,生活還是要繼續、教學影片還是要一個一個的拍,但是最後的大家討論的問題,不斷地迴盪在我的腦中,即使是再糟的情況下,也是有好的事情發生的,這種練習就像是每天早上我的感恩練習,花個五分鐘,想想生命之中值得感恩的人、事、物,像是能夠正常的呼吸、能夠有舒適的床還有足夠的食物,即使是生活中那些平常瑣碎的小事,仔細想想,其實我們太把一些值得感謝的事情當作理所當然,在有些地方,有些人連飲用水取用都有問題,而我們只要打開水龍頭就有乾淨的水源….

開始看見每一朵雲的銀線,每一件事情可能帶來的正向改變,說不定就是我必須要開始的練習,與其抱怨有多討厭生活中的不便利、抱怨難以適應的教學上的改變,用負面的情緒來面對、希望這一些可以馬上消失、生活可以馬上恢復正常,用帶著正面的想法,去看隱藏在災難中的祝福。

馬太福音7:7「Ask and it will be given to you; seek and you will find; knock and the door will be opened to you」不斷祈求吧!就會給你們,不斷尋找吧!就會找到,不斷敲門吧!就會為你們開門。

當我們尋找,就會找到,就像是當我們想要找一個人的缺點的時候,就算再完美的人我們也會看見不完美的地方,也像是女生在上遮瑕膏的時候,總是會發現自己臉上有不完美的地方,(但是這個道理唯一不適用在女生的衣櫃,女生的衣櫃大概是唯一一個「尋找、但是找不到」就是少了一件、只好再買的例外。)

當我們想要看見人性醜陋的一面,我們四處都可以看見,但是當我們想要看見人性中光輝、無私的一面,我們也可以處處看見愛,並不是之前這些東西並不存在,而只是我們選擇想不想要看見。

而今天,我選擇開始看見這一次covid-19災情下,可能帶來的正向的、正面的改變,我看見人們了解、討論,那些默默付出、願意選擇每一天走進醫院、帶著可能犧牲自己生命風險的醫護人員,他們背後的辛苦,並且開始質疑為什麼這個社會付給電影明星、美式足球幾千倍、幾百萬倍的酬勞,而這些真正的英雄卻沒有收到同樣的酬勞以及重視。

我看見每一個家庭開始將他們的注意力向內轉,將他們生活的焦點轉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,開始享受自己所愛的人的陪伴(當然也有人開始發現這個伴侶可能真的不適合一起生活)。

我看見即使在這個時刻,人們依舊不忘記幽默感,創作嘲諷的、好笑的歌曲來幽默自己的居家隔離生活。

我看見我的學生們與爸媽的相處時間更長了,家長們也因為在家學習的關係,更了解孩子的學習狀態、發現孩子需要父母協助的地方。

我看見我與孩子們花更多的時間相處,我們一起打羽毛球、一起玩桌遊、一起看經典的電影。

小小魚無聊到把大熊的填充棉花拿掉,穿大熊裝來嚇我…

大魚先生終於開始著手他的150加侖魚缸,開始加水、拿出他的魚缸傢伙(我認識他兩年半了,期間魚缸都是空的)

我則是開始寫很久沒有更新的部落格…

人們將注意力轉到真正重要的事情上,去除掉不必要的交際、應酬,我們了解很多時候我們花時間在不必要的事物上。

另外一方面,當我們失去了日常生活之中那些我們認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,例如說能夠見到每個學生的笑臉、跟他們握手道早安,我們才了解這些事物的珍貴之處,原來我們是如此的幸福,現在我只希望當這一切都結束後,所有我珍愛的人、事、物都還會存在。

在恐懼、未知之中,我仍抱持著希望,就像是電影-刺激1995裡面那句話,「 Remember, Red, hope is a good thing, maybe the best of things. And no good thing ever dies.希望是美好的,也許世界上最美好的,而美好的事物永不消逝。」